文艺圈外的人可能不太熟悉,但他在文艺圈内影响力着实不小。史航最知名的头衔,是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的编剧。近几年少有作品,倒是参加了《奇葩说》、《吐槽大会》等不少知名综艺节目。史航还是乌镇戏剧节的常驻评委,经常参加一些有名的文化活动,文艺圈有言:“条条大路通史航”。但就是这样一位文艺青年心里的“史航老师”,却因性骚扰一事,形象一夜崩塌。他曾给《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书的推荐语——“走过危机四伏的成长,我们每个人都是幸存者”,如今看来充满了讽刺。“怎么还没有人出来锤SH,我身边有两个女性都曾被他动手动脚、性骚扰过。”2天后,又一名女孩(@屁股堵)匿名发文,指控史航在2019年对自己进行言语和肢体上的性骚扰。控诉中,“突然凑上来深深吸了一口”、“很香”、“闻我的头发”“替我谢谢你的左耳”等描述,让史航猥琐的形象尽显。正是这篇投稿,让事件迅速升温,一举在登顶微博热搜。女生说,自己之所以选择曝光史航,是因为看到之前的匿名投稿后,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因此才想要站出来指控。紧接着,又有多名受害者相继站出来,控诉史航同样的性骚扰行为。短短几日,疑似被史航性骚扰的女生数量就达到26人。许多女生都表示,自己经历了被史航亲耳朵、闻头发等骚扰行为。随后,多家单位纷纷发表声明,删除与史航相关的合作痕迹。磨铁图书率先发布声明,删除史航对《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推荐语;单向街图书馆更是直言:“二十几位爆料人中有受害者就在我们身边,单向与史航不发生任何形式的合作。”网络名人们也纷纷下场怒锤,诗人余秀华评论史航:“藏经满室,无非蜩鸠之榆。读书万卷,不过沐猴之冠。”眼见史航态度如此高傲的“自证”,受害者们坐不住了。当事人之一@小默不惜自揭伤口,阐述了性骚扰的详细经过:“吮吸我的耳朵,并试图从我的裙底往里摸…抱住我…解开我的衣扣,舔舐我的锁骨和胸口……”犯罪学界有一个共识:几乎所有性骚扰者都是惯犯。当你发现“一次”的时候,他已经做过几十几百次了。尽管事件已经过去了将近20天,尽管更多的细节和人数还有待查清,但史航的性骚扰行为的证据证人已经相当充分。只是,在许多人力挺发声女性的同时,也有不少质疑声音指向受害的女生们:“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报警?”“2019年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国第一次进入法律程序的“性骚扰”案件,是在2001年6月。西安一国有企业女职员起诉上司对她性骚扰,要求上司赔礼道歉。法院只能按照《民法通则》的一些条款,如对人身权利的伤害等,来对这一案件进行审判。此后20多年,针对性骚扰的法律条例虽有所改善,但依然存在许多空白。最难解决的,就是《防治性骚扰法律与司法审判案例研究报告(2019-2021)》中所指出的:存在于职场、校园等地的性骚扰存在很强的隐蔽性,缺少目击者、监控探头,取证困难。加上受害者往往是遭到言语性骚扰而非身体上的伤害,导致怀疑自己的判断。曾在十多年前被史航骚扰的微博网友@cocteausolo李索罗就指出:史航“舔耳朵”这种“非常规”的性骚扰行为,是否会真的被判定为性骚扰,还是个未知数。许多受害者忍气吞声,正是因为没有信心用法律手段,让骚扰者受到惩罚。更何况,性骚扰涉及的不单是法律问题,更有着深层的社会文化问题。王尔德说:“这世间万事万物都与性有关,除却性本身,因为性是权力的化身。”性骚扰不是一个有关“情欲”的问题,而是一个有关“权力”的问题。正如“性骚扰”一词的来源——其英文名“Sexual Harassment”,本身是一个带有严格上下级关系和权力关系的概念。换句话说,性骚扰与爱情无关,也不是施害方的“情难自已”。一项对工作环境中的性骚扰研究表明:从农村流入当地的女民工比当地人更容易受到性骚扰。本次事件中,如果这些受害女生史航撕破脸,意味着什么?“他会先于我发声,在我们共同的大圈子里,轻描淡写两三句,把我塑造成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文青蜜’,扎手且粘手,务必要远离。而那些跟他利益共同、情志共通的大佬们,真的会迅速远离我……以至砸了自己的饭碗,毁了一生的理想……”
是的,她面临的,大概率是整个圈子的排挤,无法在这个圈子立足。毕竟,一个文艺圈有足够话语权的大咖,要打击一个新人,再简单不过。“我不能撒谎,当时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就是没有求助和报警…”
“工作可以丢,可以换,可换到哪条路上是通的呢,谁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条条大路通史航’……”
事实上,类似女性碍于权力而妥协的例子,何止在文艺圈。在史航这件事的评论中,就有人提到了几年前的“柳岩伴娘事件”。2016年,包贝尔的婚礼现场,柳岩作为伴娘,被杜海涛、韩庚等一众伴郎当众抬起,想要扔到水里。可当婚闹的视频被传到网上,面对网友的口诛笔伐,伴郎们却集体失声。是被包文婧取关,是被王思聪说炒作无下限,是参加综艺被集体孤立……“性骚扰,自始至终, 就不是性欲的问题,而是权力的问题。”史航这件事,就再次就让我们看到了女性面临的一个困境,那就是:男性很难真正感同身受女性的处境。就像狮子永远可以对兔子说,自己没有恶意。但兔子的恐惧,却是真实的。以性骚扰最普遍的职场为例,许多女生的指控,在男上司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只是所谓的“事儿多”、“放不开”、“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更可怕的是,当漠视成为整个社会的文化,权力上位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会反过来将矛头指向受害者:“你穿成这样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吗?”“是不是持身不正?”“是不是为了某种目的你情我愿?”
几年前,一个50多岁的宿管阿姨,说自己被保安性骚扰,结果许多网友的第一反应是:在阿姨说出更多性骚扰的细节后,这些人又得出另一个结论,说什么“她本来就喜欢跟男人说话。”而这样的观念,只能让我们将解决性骚扰的办法,局限于靠女生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及树立防范意识。比如:女生保护好自己,自尊自爱,不穿暴露的衣服,晚上不要单独和男生在一起……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受害女性出来指控,不仅无异于自揭伤口,还会遭来质疑和非议。这就是现实中许多性骚扰受害者不愿意出来公开的重要原因。“撕开伤口承认自己是弱者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但这是为了唤醒每一个人而不是为了让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撒盐用的。”比起质疑受害者为什么不反抗,更重要的是去改善受害者面临的性骚扰文化和环境。这次史航被曝,能够引起如此大的关注,多少得益于这些受害者是文化圈的人,她们有思想,有文笔,有勇气,所以锤得有理有据。但解决性骚扰以及背后的女性困境,仅仅需要女性站出来是不够的。就像我们不能指望老是让六子剖开肚皮,去让别人数有几碗粉。更重要的,是让男性养成自觉,是教育男孩学会尊重女性。● 教育男性尊重女性就是为了避免继续出现这样的偏见
不要随意称呼身边的女同学“美女”,不要觉得跟女同事说黄段子很好笑;女生答应一起吃饭,不代表喜欢你;女生答应和你一起看电影,不代表就同意和你上床;不要只教女生如何保护自己,更要教男生不去伤害别人。就像在Metoo美国反性骚扰运动中,喜剧演员、活动家尼克·杰克·派帕斯所说:“男人们,不要说你有妈妈、姐妹、女儿,要说你有一个可以做得更好的父亲、兄弟和儿子。我们都可以。”